1

游戏打到一半，瞄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，陆弃低低骂了句，立刻毫不留恋地退出来，拿起书包往外跑。

旁边姜承还没反应过来，耳机里就已经传来其他队友的叫骂：“陆弃，你特么要不要脸！有没有点儿团队精神了！看下次老子非撕了你不可！”

姜承不适地把耳机挪开一点，很没有诚意地道歉：“不好意思各位，到放学时间了，两位三好少年要回去按时放学了。”

说完，姜承关了电脑，追着陆弃往外跑。俩人出了网吧，一路往学校狂奔，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迟到了的心急如焚的好学生。

等到了学校侧门的墙角下，俩人甚至来不及喘匀气，熟门熟路地先把书包扔了过去，又身手矫健，三两下就爬上了墙。

只是刚一站好，还没准备往下跳，就瞧见墙下立着的少女，少年们吓得腿一软，差点儿没又栽了下去。

“阿婵，”陆弃心虚地叫一声，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周婵没出声，一脸平静地仰头看他。

“那什么，没我的事，我先撤了。”姜承说完，很不讲义气地跳下去跑了。

陆弃趴在墙上，下也不是，不下也不是。半晌，干笑两声，小心地打商量：“阿婵，你往旁边一点，小心我跳下去时砸到你。”

周婵还是一言不发，也不动。陆弃眼珠一转，毫不犹豫地出卖姜承：“阿婵，都是姜承那个渣渣说在游戏里被人虐了，非拽着我去帮他报仇。我不是自己想逃课的，都是被逼的。”

“是么？”周婵定定看着他，“我怎么听说是你网恋了，每天要带着女友打排位上分，才心心念念往网吧跑？”

“谁特么造老子的谣！”陆弃很激动地否认，“我才没心思跟哪个女生腻腻歪歪地打排位呢，就我那种遇神杀神，遇佛杀佛的凶悍打法，要真带个女生拖后腿，我自己都分分钟想砍了她。”

“真的没有网恋？”周婵问。

“绝对没有。”陆弃拍胸脯保证。

“那正好，”周婵忽然笑了笑，“你跟我谈吧。”

回应她的是陆弃“噗通”一声从墙上掉下来的声音。

2

“阿婵，你别开玩笑了。”

陆弃一瘸一拐地跟在周婵身后，往校门口走。

要是别人跟他告白，他还真信，毕竟他一张盛世美颜，打小就招人喜欢。可周婵这种冷淡孤僻，眼里只有学习的学霸，先不说她究竟会不会早恋，关键是俩人打小就认识，他比谁都清楚她心思重，说话做事从来不会直来直去，连骂人都要拐几个弯，像这样直白地表达，简直是破天荒的。

反常即为妖。陆弃难得地有些谨慎。

“我没开玩笑，”周婵一脸认真，忽然走过来，抓住他手十指紧握，“这样能证明么？还是你要我在这里亲你一下？”

“操！”陆弃惊得脏话脱口而出。

能不惊么？这可是学校门口，来来往往的不是同学就是老师，这要被谁看见了，俩人保准得去教导处坐坐。还有……她说什么？亲他一下？她是觉得他心脏也跟她一样好，才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容易叫人想入非非的话么？

周婵皱眉，似乎不满他骂脏话。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就有人叫她。

“周婵。”徐浪倚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，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声。

半天，扔了烟走过来。

徐浪是这一片的混子，陆弃跟他打过几个照面，对他略有耳闻，也知道他现在在周婵她家网吧里当网管。看他死死盯着俩人握着的手，还一副寻仇的架势，陆弃一瞬福至心灵，看着周婵有些恼，“你是不是拿我当挡箭牌呢？”

周婵看他一眼，没出声。

倒是徐浪已经走过来了，半眯着眼打量他，“你就是周婵的男朋友？”

这话带着三分不屑，七分轻蔑，挑衅意味十足。

陆弃也就是在周婵面前怂，在旁人面前，从来都是个暴脾气。谁敢让他不痛快，他就有本事叫大家都不痛快，当下血性上来，就准备怼回去。

可周婵捏一捏他的手，抢先对徐浪说：“现在你看过了，可以回去了。”

“这样就想打发我？”徐浪啧一声，“你总得说说看上他什么了？你们到哪一步了？要不然谁知道是不是你找来充数的。周婵，有时候我真佩服你，说假话跟说真话的时候，表情一模一样，分毫不乱。”

“喜欢听别人的恋爱故事，回去看小说啊。堵学校门口，什么爱好？”陆弃终于逮着机会顶了回去。现在没空管周婵是不是利用他，谁叫他不忍心她被徐浪这种混混纠缠呢。

他说完，拽着周婵准备走。这是他多年的经验，发狠耍混后，率先转身就走，留给对方一个背影，绝对完胜。

可周婵显然没跟他在一个频道上，她不动，反而认真回答道：“看上他长得好看，嗯，比你好看。”

这是实话，诚实得叫人难堪，徐浪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。

陆弃也好不到哪儿去，凑到周婵耳边压低了声说：“就算是演戏，你能不能表演得情深意重点？人好善良正直……什么不能说，偏拿脸说事，老子不要面子的呀！”

见他炸毛，周婵倒是很愉悦，也故意学着他的样子跟他咬耳朵：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
她一脸无辜，难得没有平日的冷漠和警惕，显出两分温和无害来。俩人又离得近，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若有似无地传来，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，叫陆弃一时有些失神。

半晌，他轻咳一声，不着痕迹地移开一点距离，对徐浪说：“如果没事我们先走了，希望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女朋友。”

“你女朋友？”徐浪玩味一笑，“你们要是真好了，我会一点儿没收到消息？周婵，你要想骗过我，好歹找个别人，还能拖着我花时间打听一下。可找他？陆弃？除了一张脸，爹没有，妈不爱的，跟着你们家老头子长大的野孩子，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抢女人？！”

他最后两句是对陆弃说的，故意加重了“野孩子”三个字，以为能戳到陆弃的痛楚。毕竟这一片的人都知道，陆弃的母亲是未婚先孕，生下他后，把他丢给他外公，就跑没影了。更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。

谁知陆弃看着他，无所谓一笑，“老子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，跟你有一毛钱关系？还有，说清楚了，周婵从来没有属于你，我也用不着抢，她本来就是我的。”

3

“砰！”

“啊！”

他话音才落，就挨了徐浪一拳，吓得旁边经过的女生尖叫出声。

陆弃哪里是会吃亏的主儿，挨了一下后，很快反应过来，松开周婵，让她躲好，然后冲过去照着徐浪就是一脚。

只是俩人到底没真打起来，因为门岗的老大爷一声爆喝，气势汹汹地要过来揪人。徐浪是无所谓，可陆弃到底还是学生，被逮着不好。

周婵反应很快，拽着陆弃就跑。

等跑远了，拐进巷子里，陆弃想甩开周婵，周婵却不松手。

“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？”陆弃盯着她。

其实他大概猜得出来，无非是徐浪那个人渣对她起了兴趣，她就拿他当挡箭牌。只是她居然不提前打个招呼，害得他真以为她对他有心思，还……还期待了那么一下下。

周婵垂眸，沉默地看着俩人握着的手。少年的手比她的要大好多，骨节分明，秀气又不失力量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，叫她觉得心安。

“你每回都这样！”陆弃有些不耐烦，抬脚踢飞了地上的一个小石子，“无论遇到什么你都不会跟我说，什么都闷在心里，那干脆就别让我知道，也别特么拿我当挡箭牌！”

周婵看着他，张了张嘴，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。

松手走人，一贯的冷漠和决绝。

陆弃憋了一肚子的火，没处发泄，看着她的背影，暗暗发誓要是再管她的事，他特么就是隔壁那只二哈！绝逼傻的那种！

然而此番信誓旦旦，却禁不住打脸来得猝不及防。

隔天一到学校，听说周婵没来上学，陆弃立刻巴巴地发了信息过去问怎么回事。可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，一节课没回，两节课没回，陆弃坐不住了，胡乱编了个理由请假，直奔周婵家的网吧。

“看不上徐浪，我还当你心比天高，准备飞上枝头当凤凰呢，到头来还不是跟你那个妈一样，小小年纪就跟男人不清不楚的？怎么，真看上陆弃那个小子了？你倒是比你妈挑食，好歹陆弃脸不错！”

刚走到网吧后门，陆弃就听见周洪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
说起来，周婵和他算是同病相怜。他是人尽皆知的野孩子，她是打小就背着母亲跟野男人跑了的骂名的无辜少女，明明是大人犯的错，却偏偏要他们承受糟糕的结果。

周洪为了这个平时没少把气撒在周婵身上，可现在骂的话，明显是把自己也捎上了。陆弃握了握拳头，推开门进去。

“周叔。”陆弃压着性子叫了一声，“我来找周婵上学。”

“上学还是上床啊？”周洪把碗“哐”一声砸在桌子上，轻蔑地看着陆弃，好像认定他们俩已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。